近日不知天宫有什么喜事,天空中映着五彩的祥云,仙鸟成群结队在九天之上飞舞着。要非说喜事大概也是不久的灵光宴这一档子事了,可往年也不见这般盛景。大家私下里都在讨论着许是哪家娘娘要结下小仙子了。
慕悠游昨日和黎笙几个私自跑下凡世玩了一整天,等回到晔清宫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亥时。万虚袋里揣着几壶胭脂醉,是她作为收买师兄的“礼物”。沉甸甸的放在身上,她法术不济,平日里只顾玩闹,一个不小心一壶酒竟从万虚袋里跑了出来,在她翻墙的时候碎在了地上引来了恰巧在家的慕骁。
于是便上演了慕将军深夜训女这一出大戏,站在晔清宫前院中说个没完。大概这戏本子明日就会被守在晔清宫门口的侍卫传了出去。
慕悠游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从塌上起来,今日不仅要抄写夫子留的作业,还多了悔过书。
前厅桌上放着她最喜欢的糕点,桃花的样式,桃子酱,南瓜酱,橘子酱。她随手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是奶奶做的。
她却吃得不太安心,仿佛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她好像要做什么事来着。答应过谁要去做什么事,可是怎样想都想不起来。
烦恼之时黎笙正朝里走进来,“昨天没事吧?”
慕悠游指着书案上的纸道:“托您的福,还有悔过书要写。”
黎笙眼珠一转,“那我帮你写一半,另一半你自己来写如何?”
慕悠游揉了揉她软软的脸颊,塞了一个南瓜酱的糕点在她嘴中,“义气……不过夫子是不是只留了这些作业?”
黎笙嚼着糕点嘟哝着。
“没有别的了,为何我感觉好像还有别的,是不是我们忘记了?”前面有作业后面有悔过书,若是再忘记谁交代的事情,慕悠游担心是打手板罚站。
黎笙仔细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了。走吧,我们拿到经久亭去抄。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找魏初哥哥吗?”
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对哦,魏初哥哥昨天就回来了。”
将作业放在石桌上,两人面对面没个正行,跪在凳子上抄着书上的内容。以前慕悠游的字写得不是很好看,但现在却能自成一派,原因很简单,被罚得多了自然就练好了。
黎笙用毛笔后端挠了挠鼻子,“你说你这般离不开魏初哥哥,以后不如就嫁给他吧。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啪”一声响,慕悠游一巴掌拍在桌上,墨汁飞起溅在黎笙鼻头上。“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你看我师兄没?我只是想让魏初哥哥和他一样住在我家里跟我们一起生活而已。”
“你这叫当局者迷,看吧我敢打赌早晚有一天魏初哥哥会向慕将军提亲的。然后我们阿游就永远和他住在一起,当然了是住在他那处。”说罢自顾自的陶醉起来,哈哈笑个不停。
慕悠游却突然放下手中的笔,皱着眉,她心底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究竟是什么?
黎笙在她面前晃了几下,“阿游,阿游,你怎么了?”
慕悠游回身,试探道:“哦没事……阿笙啊,我是不是答应过谁什么事情,或者是不是昨天之前我应该在做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我担心,担心有事……”
黎笙从未见过她如此担心愁眉苦脸着急的样子,安慰道:“别烦啦,若有重要之事怎么都会想起来的。不要着急,时间还够,慢慢想。”
她反问道:“时间还够?”
黎笙道:“是啊,你的时间还有很多,总会想起来的。别着急。”
……
时间过得很快,慕悠游依然没想起自己究竟要做的事,将作业写完又逼着黎笙完成她允诺自己要写的那一半悔过书后,就赶着时间回到晔清宫。
还未踏进门,就听到里面很热闹。是聊天的声音。
她听到奶奶开心笑着的声音,定是魏初哥哥过来串门了。
踏进门,前厅里的人听到动静皆回头看向她。父亲,奶奶,魏初哥哥还有师兄。
她忍不住眼眶一热,为何会觉得这场面许久未见?为何会感觉如此悲伤?父亲和魏初哥哥都结束任务回来一起吃饭,这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啊,为什么会难过?吸吸鼻子跨进房中。
“舍得回来了?”一进门,慕骁就严肃地问道。
她嘿嘿笑了几声,扭捏着答道:“这不是昨日爹爹留的作业,我这认真写了一上午呢。”
魏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悠儿现在长大了,还会认真写作业了。”
楚濯清强装镇定的忍笑,顶了一下魏初的胳膊,轻声解释:“悔过书。”
魏初恍然大悟,看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我给你带了好吃的,酸梅。”
接过礼物,慕悠游立刻打开袋子放进嘴里一个,酸的两腮都要缩进去了。可是吃着吃着又想哭。
魏初道:“怎的还把你酸哭了?”
慕悠游抹抹眼泪道:“特别酸,比我吃过的都酸。”
魏初要抢过她手里的袋子,“那快别吃了,下次再给你买别的。”
慕悠游把袋子护在身后,“不,就是很好吃嘛。”
慕常氏被孩子们逗得笑弯了双眼,“快,都别站着了,今天奶奶亲自下厨做饭。”
饭桌上全部都是她喜欢吃的菜,看来奶奶使出了看家本领,那道雪花虾球是她想了很久的。似乎真的很久没有吃到过了,细细想来,为何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楚濯清夹了虾球放进她盘里,“师妹,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
慕悠游点点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究竟是自己不该在此处,还是他们不该在此处?
慕常氏看着她不动筷子,问道:“悠儿怎么了,为何不吃啊,难道是奶奶的手艺退步了?”
她按耐住呼吸,摇头,“没有。”说罢将那虾球放进嘴里。砸了砸舌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直接放进嘴里,是自己的舌头出了问题吗?为何尝不出虾球的味道?可方才那酸梅明明把她酸得快哭了。
慕常氏等待着她的答复,面带笑容慈祥的看着她。
“……好吃”,她勉强笑道。
魏初替慕骁斟上一杯酒,三个男人碰了碰杯。
这般和谐的场面实在令人怀念。
怀念?慕悠游吃进的菜难以下咽,她思考着为何自己会用“怀念”这一词。
没能从黎笙那里得到答案,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筷子,看向她父亲,“爹爹,您可有交待给悠儿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放下筷子看着她。慕悠游挤出一个笑容,连连摆手,“哦或者不是父亲,是奶奶又或是师兄和魏初哥哥,你们可让悠儿替你们去做些什么事?”
四人狐疑,相识看了一眼。慕常氏皱眉,慕骁清了清嗓子,“悠儿,为何这样说?”
她垂眸,不敢再抬头看他们,双眼只盯着面前的那盘雪花虾球。“我……说来惭愧,悠儿好像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我好像不属于这里。”
慕常氏突然绷起脸,嘴角下垂有些严肃,“那你属于哪里?”
她慌道:“……我,我,我不是不属于这里,我好像是,是不应该在这里。”她抬头对上慕骁的凝视自己的眼神。
慕骁道:“你忘记了什么事?”
她闭上双眼仔细地想了想,头痛欲裂也想不出个答案。甚至反问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在场之人皆露出一副谨慎又严肃的表情,接连问道:“你忘记了什么事?”
半晌,一道白光出现在她脑海中,前方有个物体隐约浮现在雾气中。
那其中似乎有个声音,道:“相信。”
“……剑……”她道。
慕常氏恢复以往的神态,眼中带笑,“想起来了?”
慕骁露出欣慰的笑容,也问道:“知道自己要做何事了?”
她点头,又摇头,她的灵台还不是太清明。剑,什么剑?自从她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感觉到虚无。真实的九重天,缥缈的云海,隐隐浮现的宫闱。似乎很久以前家里发生了大事情,父亲和奶奶都离开了,然后自己又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她反复问着自己。
倏地,她听到有声音不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熟悉又陌生。他们异口同声,“阿游,魔君……快醒醒……不能再睡了。”
灵光一现,先前那物体现出真身,一把剑伫立在面前。那是六界之人畏惧的武器撼天剑。
对了,自己不是应该在寒窟中取剑才对?她挺直后背,猛烈地从背部传来疼痛之感。如果她应该在寒窟,那现在这里是何处?这不是自己的家吗?
她内心最渴望见到的自己那个完整的家,有父亲和奶奶,师兄和魏初。几万年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希望再回到那时的天真烂漫。
舍不得离开,所以她流下两行泪,脱口而出:“我得回去了……”
慕骁和慕常氏走到她身边,魏初也朝她露出不舍的笑容,慢慢的场景模糊起来,所有人所有场景都化作浮光融进她身体。如同被他们抱在怀中般温暖。
慕骁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回去吧孩子,既已想起便无需留在此处。”
她还不想走,她哭着追赶那些浮光想把他们留住,她颤抖着哭喊:“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
再睁开双眼时,计宸泽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对方担心的看着她。
她都记起来了,在寒窟中发生了何事。计宸泽,她一直相信的阿沉,她的朋友,成为了撼天剑的主人。
慕悠游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包扎过。她试着运气,修为没有减少,可是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东西。
计宸泽犹豫了下,“阿游。”
慕悠游眼神恢复色彩,没有回应他,意料之外竟扑上去扯开了他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