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鸿尘临终前在石缝里外都重新设起一道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消失的屏障,足以扛过良修来再次搜索。事实上他真的太了解良修,黄泉七日毒发后,他果不其然带着弟子来再次搜山。她听到师兄的声音,想去找他们,但为了以后还是忍住了。总有一天她会带走他们。
慕悠游一个人又在石缝里度过了两日。走出石缝才发现,红月没有消失。她体内血海翻腾,浑身燥热。她试着使出从计泓尘那里得到的修为,只需两指轻轻一挥一颗石头就立刻碎开。但计泓尘说得对,她体内的魔血被打开,战胜了那股至清的力量。从此,她真的不再是神族之人。
她虽不生而为魔,但却甘心为魔。
本想找到计征的尸体和计泓尘葬在一处,可她找遍了岁和神宫,发现计征大概是和他一样元神都消散了。所以她在万善殿的后山上为他们二人立了座衣冠冢,指天立誓,一定会誓死守住封印,长保六界安宁。也定要为他们报仇,不杀良修绝不罢休。
“我势必与良修为敌。”她咬着牙道。
计泓尘在传授修为的时候亲手相送了自己的佩剑绝尘,使用的时候剑身会显现出黑色魔气,绝尘同时也是计泓尘传位于她的信物。他说过只要亲信看到此剑,会立刻认她为主。
现在整个岁和神宫空无一人,她答应计泓尘会好好重建岁和。这就是她现在的任务。
几天没有饮水,慕悠游觉得嘴唇的皮肤都已经干裂的爆开。走到一处水源便蹲下来用手捧着饮了几口,得了机会洗净自己脸上的脏东西才发现,原来她额间感受到的炙热是因为多了一颗红痣。这是计泓尘临死前点下的,并不知有何用途。
得知计宸泽没死的消息,这是她几日以来最为高兴的事情。他就在万善殿的密室中,他们终于如约相见了。
通过竹林走进神宫,往日辉煌的景象如今满目疮痍,已完全看不出一些建筑的模样。房屋弥漫着硝烟,血流成河,尸首遍地。眼前一切惨状,都是拜良修所赐。总有一日,她会向他一个一个的都讨回来。良修不仅伤害了她的心,还一手培养她的心性来蹂躏她的自尊。
万善殿静静地伫立在沙漠前,与后方的北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神宫前的河水涓流不息的逆流着。慕悠游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致,驻足看了片刻。
大概是良修找不到计鸿尘的尸首,所以也判断他是元神消散了。搜索两日后,带走了一些书籍和法器,便撤走了所有净天宫的弟子。
正因为这样的机会,她才能好好看看这个地方。万善殿由东向西分别设有四座大殿,应是长老们平日理事的地方。红月炽热的光撒进万善殿前那一弯泉,染成了一片血色的红。
她手握绝尘,踏进万善殿。
……
计宸泽靠在墙上,方才他的神志还是有些清醒的,可现在好多片段都混在一起乱糟糟一团。透过窗户看着红月高悬,才发现好像自己认为的“方才”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他想了很久,似乎回忆起一些事情,五方魔族合伙攻打了岁和。
额头上的血混杂着他脸上汗顺着眼角流下来,也不知身上何处受伤了,全身都疼痛不已。
……
慕悠游嘴里喊着计宸泽的名字,一个人将偌大的万善殿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计宸泽。计泓尘临终前明明有说过他就在万善殿的密室里。
她身上的疼痛感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没有那么痛,额头新得的红痣炙热感也消失了。尽管是一个人,但她足有能力凭一人之力翻遍整个岁和神宫。只要计宸泽没有死,她一定会找到他。
她漫无目的的寻找,借此机会又在心中将岁和上下的位置记了个大概。随手画了一张地图,心下分析除了见过的几座大殿之外,剩下的就是万善殿东北处的住所区域还没有找过。慕悠游一间一间的屋子寻找,不管是计宸泽还是谁,只要发现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她都要把他们找到。
每走到一间屋子的前面,她都要凝神搜索一遍,着实费了不少精力。这片区域与前面不同,每一处院子都栽种了树木和花,角落还挖了莲池,这个时节游鱼都钻进水底等待春暖花开。站在院外看了几眼,倏地有一种与自己相似的气息似乎在召唤她。
“暧暖阁。”看着门上的牌匾,她自言自语道。“计宸泽……阿沉……”她喊道。
她感应出暧暖阁中的这股气息和给她修为的计泓尘非常相似,心中不免大喜。
“计宸泽。”她跑着过去推开门。
计宸泽眉头微皱,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慕悠游总算找到了气息所在,地上坐着的人正是她的阿沉。她一眼望到床头放着她的那只簪笛,判断出暧暖阁应是计宸泽的卧室。
计宸泽坐在地上,神志不清。慕悠游将绝尘放在桌上过去,“计宸泽,阿沉,阿沉你怎么样了?快醒醒,我是阿游。”
她随手将屋内的灯点亮,这才看清对方的脸。那个昔日总走在她身旁的小孩如今已成长为青年的模样,同她站在一起的话应该比她要高出很多。他的眉眼确实和计征很像,但却比他要温和不少。
计宸泽不醒,慕悠游就弄了些水来将他的伤口都清洗好。以前她很少做这些事情,而且一般都是师姐来做。慕悠游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件看着像不穿的衣服,撕下几条布来草草的给他的伤口包扎好。终于放下心来,几日来所受的打击使她心力交瘁,见计宸泽无事便坐在他身旁渐渐的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计宸泽觉得肩膀被人压住便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慕悠游竟然靠着自己的肩膀沉睡着,开始他竟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冷静后才发现原来她真的就坐在自己身边。七万年了,无数个日夜,无数人的轮回,他联系不到她,以为早已被她遗忘在长河中。可现在她就在身边,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呓语着自己的名字。
计宸泽勾起嘴角,低下头看了她一会儿。尽管他现在不该如此,可他却觉得很心安。
他开始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父亲常年安插在净天宫的探子来报说良修要带着五方魔族合剿岁和,他和兄长商量后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便想要将几位殿主和自己打发出去,可无论如何他都想强行留下来势必要与他们共同进退。
起初几位殿主也是不同意这样的做法,他们身为岁和长老就要与魔君共患难。但计泓尘不许他们留在此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这样说。
“那我们留个假身在此。”长老提议。
父亲说他想到了一个计划,虽然实施起来会非常困难,但为了岁和一族的未来,他还是决定和兄长一试。就像小时候他被发现偷跑出去一样,他们二人在密室里合力封印了他的法力,为的就是不让外人知道计泓尘还有第二个儿子。
“对不起。”计泓尘对他施法时,眼神坚定的对他说。
计征道:“阿泽不要怪父亲和兄长,为了六界,我们不惜牺牲一切。”
后来父亲和兄长都走了,留下了因法术骤失而不适昏倒的计宸泽。等他隔着密室听到外面的哭喊声厮杀声时,才意识到他们是要牺牲自己保住他的一条命。可是如果没有了他们,他也没了家。所以他冲破计泓尘的法阵跑了出去,外面的景象令他心惊胆战,没有完整的法力他就无法做很多事情。在杀出一条血路的同时,也不敌五方魔族的来势汹汹。
他只能顺路逃回暧暖阁,晕死在了屋中。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他日思夜想害怕失去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如果是一场梦也好,梦里她也曾来过他的身边。他伸手将她耳边散乱的发丝别过耳后,不小心弄醒了身边的人。
“阿游。”话一出口,他才察觉这次他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慕悠游揉了揉眼睛,视线对上计宸泽。对方来不及反应,便上去一把抱住计宸泽。“计宸泽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计宸泽第一次被女孩子这般紧紧抱住,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张着双臂愣在那里。
慕悠游抱了一下便松开他,转而捧住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计宸泽觉得自己的脸滚烫起来,应该是被她闹得脸红了。慕悠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为了不被她看到,计宸泽强行将脸撇过去。指着她眉心的红痣,尴尬道:“这是什么,你原来可有这个?”
慕悠游终于放开他,摸了摸额头,“这个是……”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这东西是计泓尘给她的,一时不知该说不该说。
计宸泽看着她一脸无奈的模样,用手掌盖在她额头上。
“阿沉……我还能叫你阿沉吧?”她道。
他点头。他用手去感知她的力量,方才看到她时就觉得她周身的气息与原来不同。他并不怀疑这是她七万年积攒下来的修为,可他却觉得很熟悉。
突然,他手一颤。“这是我父亲的?”
慕悠游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了眼桌上的绝尘。计宸泽也跟着看过去,绝尘乃是父亲的命剑,他们是不会轻易分开的。她细声道:“阿沉,我知道这件事情现在说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我不能不告诉你。”
他平静了下心态,沉声道:“你说吧,我都可以接受的。”
计宸泽静坐着听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讲明,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做出的竟是这样的决定。从慕悠游的讲述中他突然明白了某些事情,但不能对她说,尤其是在看到她额间的红痣时,他知道一切都被套在了父亲的计划中。而他也成为了父亲口中一直说的要守护六界,守护幽冥山,要与五方魔族敌对的那一颗棋子。
慕悠游告诉他自己只是想要复仇,并不想成为岁和的魔君。之前是不知道他还活着便应下此事,但现在既然计泓尘的继承人未死,她想要把魔君之位和绝尘都还给他。
她拿起绝尘递给他,“以后让我来辅佐你,这样也不必再费尽心思要长老们为我所用了。”
计宸泽不接剑却踉跄着站起来,很郑重,“你体内的修为是我父亲以死相送的,在他心中阿游的能力一定比我强,父亲有他的想法,既然绝尘已重新认主,那么岁和一族的长老们也定会重新认主。”
慕悠游强烈拒绝道:“可是难以服众啊。”
他非常肯定,眼眸中的深沉带着坚决,“我会说服全部长老跟随你,若有一人不服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