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弥漫的松山中,小径蜿蜒曲折通向云端,稍平的山顶上有淡紫色的野花在微风中摇曳,云雾缭绕间远方层峦叠嶂若隐若现,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嵌在天空之中。
三尺宽的溪流顺着山涧叮叮咚咚的奔向山下,萧楠悟无暇欣赏如画的风景,抬脚在凸起的覆盖着翠绿青苔的岩石间穿梭,身后跟着抱剑的徐寇之。
此处是清风岗,严三津隐世的洞府便藏于其中,而两人此行的目的正是他。
那日萧楠悟虽被赶来的萧晔及时救下,但贯穿胸口的伤口和侵入身体的魔气却让她昏迷整整三月,几度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醒时身边无人,一问才知与魔族交界的别云山又不太平,萧晔领命挂帅平定动乱,归期未定。
“陈月瑛死了?”萧楠悟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怔愣,自己确实被她所伤,但那时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哪怕会被惩罚也不应该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她被种下魔种,你知道的,宋悯光是因为有个叛魔的父亲就被宋家视作眼中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入魔伤人,已经触犯了人们的底线,就算侥幸把体内的魔种拔除也为世人所不容。”
“而且不仅仅是入魔的原因。”徐寇之将那些天的事说了一遍,“已经有魔族势力渗透到我们这边,他们隐藏在暗处,陈月瑛体内的魔种在大会上爆发是挑衅,也是宣战。
陈家将镜明湖当作药田也触怒了所有人,刚好入魔之人是他们的子弟,难免会有人多心他们与魔族的关系,更何况……她还差点要了你的命。”
徐寇之看向她,“你的舅舅很爱你。”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皇族萧氏在天元大陆的地位很微妙,它扎根于凡尘,代表着普通人,又与世家宗门有深刻的联系,作为第三方将修士与普通人联系起来,因此不论是宗门还是世家,都不愿与萧氏交恶。
而萧氏在与世家逐渐疏远的同时愈发低调,如今萧帝却为了她几乎与陈氏为敌。
“舅舅……”萧楠悟心情有些低落,她昏迷了那么久,舅舅肯定很担心她。
“陈家为了自保,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处置了陈月瑛……”
萧楠悟的心猛的抽了一下,她不敢置信:“竟然是他们自己人动的手……”
徐寇之沉声道:“当时只是有了个初步的判决,但陈景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萧楠悟沉默良久,七大家族之间的斗争并不比皇族轻松,她也明白追求利益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为明哲保身,陈家亲手杀掉陈月瑛是正确选择,但这太残酷了……
那她呢,身在皇族的她真的能不被拖入欲望的漩涡,不染尘埃吗?
她真的能吗?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萧楠悟问。
徐寇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悲伤,但这些事本身就让人高兴不起来。
“后来才查到陈月瑛身上的魔种是在五年前的回风谷种下的,听说当时那里魔气四溢,妖兽全被改造成了不妖不魔的怪物,为防附近的人和妖兽受到影响,那时陈卫两家的人出来后便施法处理了那些魔气和妖兽,不过这也导致里面的线索全被破坏了。”
“看来这都是魔族算计好的,他们有心掩藏,只要不生事我们就抓不到他们。”萧楠悟坐着说了会话又开始难受了,毕竟她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徐寇之扶她回了床上躺着说:“还有一件事,宋悯在比赛的第一天失踪了。”
萧楠悟突然一动,扯到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她扶着额头一脸痛苦。
她记起比赛中双生镯的反应,那时她就知道宋悯受到了伤害,但后面的变故占据了她的整个脑袋,如今醒来又被陈月瑛的事吸引,一时竟没有发现宋悯不在的反常。
徐寇之压下激动的萧楠悟说:“虽然不清楚她去了哪,但我猜是她当时也在盛涞饭店,并且还参与到了爆炸这件事中。”
徐寇之将他所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如今那里已经重新休整,但那些失踪的人还是没有找到……”
萧楠悟气得反而笑了一声:“萧炳那蠢货,活该被舅舅厌弃。”
徐寇之不对皇族的事做评价,等她骂完之后才说:“我已经将宋悯的画像发给了下面的人,要是有了她的线索就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萧楠悟摸着双生镯点点头,她从上面感受到一丝似有若无的联系,这代表着宋悯暂时还活着,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安然无恙,必须尽快找到她。
“我也会让人去找她。”
徐寇之仅在朝歌待了两天便匆匆离开。
近来世家之间因为陈氏和魔族的事又起波澜。
陈家虽洗清了与魔族勾结的嫌疑,但药田的事却没那么容易结束,人们不敢用仁心堂的药材,其他世家趁机抢占了许多客源,特别是姜氏凭着量大低价的优势一跃成为最大的药材供应商,春生药铺每日都挤满了囤药的人。
除了生意上的冲突外还有修炼资源上的冲突,为此还死了好些人,徐寇之家里连发几条灵羽让他回去,他能坚持留到萧楠悟醒来已是极限。
萧楠悟修养期间,又有空间暴动导致人们失踪事传来,并且那些失踪的人一直没有找到,这让原本因魔族渗入而惶惶不安的人们更加害怕,再次爆发战争的言论甚嚣尘上。
种种乱象持续了一年,由此造成的不良影响却如错乱的音韵时刻在人们的头顶回响。
徐寇之抬头从参天的松树中看向白茫茫的天空,内心亦是一片茫然。
氏族之间的关系虽不似从前紧密,但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有利益上的连结,例如宋氏与陈氏是世代姻亲,徐氏和陈氏在修炼上是合作关系……
如今陈氏岌岌可危,为了保住剩下的东西,他们选择了内部关系最简单的徐氏,以一山辛芷藤请求联姻,而选定的对象就是陈氏倩歆和他。
他没见过陈倩歆,但偶尔从其他人口中听过她的名字,天元大陆第一美人,木水灵根,如今在紫阳派修行。
“爹,我不想娶她。”
“为何,那小姑娘我看过,行事规矩却不死板,人看着很不错,难道你不喜欢?”
徐寇之摇头:“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我已经决定修无情道,此生不会娶任何人。”
徐父碰的一声砸碎茶杯,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不解和担忧。
“你你你……我们徐家可从来没有人修无情道,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啥刺激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徐寇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摇头:“爹你想什么呢,我很好,只是想专心修炼而已,而且无情道可以抑制凤凰血脉带来的燃症。”
“虽然我不太干涉你们的选择,但无情道不像其他道那样兼容,抑制感情灭绝人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至于陈家那边,我暂时不会给他们答复,不过你可以试着和那位小姑娘接触一下……”
徐寇之在与徐父谈话的第二天就见到了陈倩歆,他们两人并不熟,却因为长辈的原因被硬凑在了一起。
萧楠悟提议前往清风岗查探宋悯消息时他想也不想便同意了,其中就有逃离徐家和陈倩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