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黄晨：贝贝。（迎上去）

　　熊宁：黄晨（抱上去）

　　黄晨：没关系，没关系，别想了，你做得很好，你尽力了。

　　熊宁：可是我还是没能救他，我心都碎了，可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你不知道，他走的时候都还一直拿着我做给他的香包，他一直拿着呀……

　　黄晨：贝贝……

　　熊宁：我们要是早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我就不应该让他呆在玉树，也不应该等王医生，应该直接送他去四院，宋医生一定能想办法救他的……

　　黄晨：傻瓜。你也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呀。

　　熊宁：可是……

　　黄晨：好了……我们回去吧。妈炖了莲子粥，给你压压惊。是我不好，我应该陪你一起去的。刘璞说得对，谁也比不上我老婆重要。以后我一定陪你去。

　　熊宁：真的吗？（抱住刘璞）

　　刘璞：（抱住熊宁）傻瓜。我们回家吧。

　　【熊宅】

　　熊母：（接电话）喂，刘璞？哎。我没事，我们两个身子骨硬着呢。只是贝贝那丫头，从青海回来都两天了，关在房间里哪也不去，也不怎么说话，我煮的东西也不爱吃，不知道怎么了。什么？好好，那当然好了。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块去，你帮我多劝劝她。嗯，那你们来吧，不麻烦，都是些粗茶淡饭的，多个人多双筷子。哎，好呢。我挂了哈。

　　【叮咚~有人按门铃，熊母开门，刘璞进。】

　　熊母：你先坐坐，我去叫她。

　　刘璞：好。

　　【熊宁从右边上场】

　　熊宁：你怎么来了？

　　刘璞：怎么。不欢迎？

　　熊宁：怎么会呢？你别瞎说。

　　刘璞：干嘛正经呀？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见发小？

　　熊宁：没有，哪有这么长呀？就两天。

　　刘璞：心情这么不好？话都不好好说了。

　　熊宁：没呢……就是有些难受。

　　刘璞：哎呦，你又不是救世主，哪能说一次没成功就都怪你呢？要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别活了。

　　熊宁：为什么？

　　刘璞：什么都指望你去做，那别人还干什么啊？

　　熊宁：（扑哧）哪有。（又想起来，伤感）但是我还是无法摆脱这种阴影。我很讨厌我自己。

　　刘璞：（厉声）我算是看明白你了！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熊宁：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平凡的人。

　　刘璞：你和那些大慈善家一样伪善，只能接受好的慈悲的名声，却不能承担做好事失败的失落和责任！

　　熊宁：不，不是的！我才不在乎所谓的慈善家的名声，我从不为名声而做这些事，而我难过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是我的责任，我本可以做的更好的！

　　刘璞：可是你看你自己，一蹶不振，像是要承担责任的人吗？我看倒像是被责任击倒的懦夫。

　　熊宁：不是，才不是呢！我只是为小纳罕伤心难过，他走的时候，手里一直握着我送他的香包，就像握住生命的稻草，而我却救不了他，香包也就不了他，他握的根本就不是生命的稻草，然而他的脸上却一直带着微笑，他对着我微笑，仿佛我就是他的生命之光，他让我觉得我像有翅膀的天使一样。但可惜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为什么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这两天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觉得自己很悲哀，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命运夺走我珍视的东西。

　　刘璞：贝贝……

　　熊宁：（如梦呓一般）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又发病了，但是这一次我左眼看得那么真切，仿佛病变的是我的右眼，左眼的虚幻让我脱离残酷的现实，让我觉得踏实真切，右眼的真实让我无法忍受，我不敢看纳罕的笑脸，不敢看那在头一天还被我亲过，对我微笑的小脸，不敢看那个红得刺眼的香包，那个前一刻还被他拽紧的香包。我怎么办？刘璞，我怎么办？

　　刘璞：贝贝，想要勇敢地爱，就不要怕伤害；想要真正地得到，就别畏惧失去。纳罕知道你是爱他的，你已经尽力了。你现在这样这样也于事无补呀。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纳罕一样的孩子，他们同样需要帮助。命运永远夺不去你珍视的东西，他只会制造各种困难让你放弃。因为你珍视的东西，它也想得到，你必须用尽全力，好好守护它。

　　熊宁：用尽全力，好好守护？用尽全力，好好守护！……谁？谁在那？

　　刘璞：（苦笑）应该是蝌蚪他们。

　　熊宁：不，是里屋。

　　熊母：贝贝，是我。

　　熊宁：（蹙眉）妈，您一直在那儿？

　　熊母：我有些担心你。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熊宁：（释然，感动）妈~~~~~您别担心，我没事。现在已经好了。

　　熊母：你走之后，有一封信，是广州来的。贾家的，应该是你那个贾同学的远房亲戚，你在广州一直照顾的那一家。

　　熊宁：（看信）嗯，真是贾萍姐来的。这么厚，呵呵，是一大叠相片。（用PPT做）呵，小嘉彤都长这么高了。一年没见了，看来她们过得还不错，婆婆有替我经常去看她们。

　　刘璞：这就是蝌蚪拜托你照顾的亲戚么？呵，看来这娘俩现在跟你比较亲。

　　熊宁：（捂着嘴，边笑边哭）小嘉彤说她想我，还给我画了一颗大大的糖果，是给我吃的。

　　熊母：是吗？我看看……哎哟，这孩子，可真乖。（看一眼熊宁）贝贝，妈妈以前不理解你，觉得你帮助别人不是在干正事……现在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儿。妈妈以你为豪。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你在担心着别人，我们也在担心你呀，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女儿，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你现在这样不好好照顾自己，让我们多难过心疼呀。如果小嘉彤看到她喜欢的开朗快乐的熊宁阿姨变成这样，也会难过会哭的。贝贝，你别这样了好吗？

　　熊宁：妈……对不起，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我想通了。过去的遗憾都已经过去了，要想弥补，除非从现在开始，让这样的遗憾不再发生。失去了小纳罕，我是很伤心，这也将成为我永久的伤痛，我会一直记住他，缅怀他，更重要的是，我还要继续关心并且更关心像他们一样需要帮助的人。我有爸爸妈妈、公公婆婆、老公朋友的支持，还有这些需要帮助的老人和孩子的期待，会更有前进的力量。我一定、一定会振作起来，不让你们失望！

　　蝌蚪：（人未至，声音先至）好——！！！熊宁——熊——（被门槛拌了一下，冲进屋来，在众人面前，倒）——宁

　　熊宁：蝌蚪？

　　（众人笑得不行，熊宁和熊母赶紧扶他起来）

　　刘璞：兄弟，不用行这么大礼吧？

　　熊宁：你怎么来了？(蝌蚪还惊魂未定，没反应过来)

　　黄晨：他们两一早打电话，说也要来看你，不知怎么现在才到，我刚才给忘了。

　　熊宁：他们俩？那……

　　红蒿：（边喊边快走）贾正方——你等等我！咦，熊宁，你到了。真是太好了。很久没见到了呢。怎么样，玉树好玩吗？（又完全不理蝌蚪了）（刘璞瞪她一眼，她不解）

　　熊宁：（从刚才失落的表情中转变过来）嗯，挺好的，出去散散心，长长见识。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有点尴尬）

　　蝌蚪：这样干坐着太无聊了。（看见黄晨从楼下走来）看我的魔术。

　　三人：又来了……

　　熊母：怎么了？

　　刘璞：伯母你不知道，蝌蚪最喜欢变魔术，大学时候经常扎个小辫穿件斗篷，一副大魔术师的样子。

　　熊宁：（也抹抹眼泪，接过话茬）对呀，还叫孟田他们配合他大变活人，结果那几个常在半场就溜了，他就在上面喊：看我的大变活人……大变活人……人呢……呵呵，绿怡说，他那样子活像只大蝌蚪，呵呵，所以96级设计院的都管他叫蝌蚪了。

　　蝌蚪：那时还是你最善解人意，大家都走了，你还帮我收拾后台。哎，咱西安人就是耿直，没得说了。好了，不说了，我要变了哈（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张报纸）……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意令。——我真诚的魔术之神呀——太少老君呀……宙斯呀……大卫呀……变形金刚呀……变！！！

　　众人（包括黄晨，被蝌蚪用报纸档上了）：你这是什么咒语呀？！

　　熊宁：黄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黄晨推开蝌蚪，一脸无辜）

　　蝌蚪：是我变出来的。

　　红蒿：（对蝌蚪）你呀，都老大不小的了，还玩这些。蝌蚪蝌蚪，你疯些就变青蛙了……别玩了，报纸给我。

　　蝌蚪：不给。（两人闹成一团，蝌蚪把报纸扔给熊宁。熊母直摇头：像孩子似的。）啊，你竟然敢掐我！

　　黄晨：（和熊宁相视一笑，温柔地说）刚回来。你好些了吗？

　　熊宁：我没事呀，你……（微笑，一遍收拾报纸）咦？

　　黄晨、刘璞：怎么了？

　　熊宁：这上面写：XA市儿童福利院特别需要志愿者。

　　红蒿：（很神奇地停下来）我要去。

　　蝌蚪：我也要去。

　　（没人理他们）

　　黄晨、刘璞：（看熊宁）然后呢？

　　熊母：我也去。

　　熊宁：（毅然仰头，微笑）去！

　　黄晨、刘璞：去！

　　（红蒿掐了蝌蚪一下）蝌蚪：啊！有好大的蚊子。

　　众人：笑。（扑哧）走吧！

　　一行人来到一间办公室。敲门。

　　——你好，我们来应征志愿者的。

　　紫馥：呵呵，是你们，怎么都来了？来看我吗？

　　熊宁：紫馥，是你呀？呵呵，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过来应征志愿者的。

　　紫馥：太好了，这里真的很缺人呀。我带你们到处看看。（走）熊宁，你想在哪个班？

　　熊宁：我想去宝宝班。

　　紫馥：好，大家都跟我来吧。宝宝班在前面，就快到了。

　　黄晨：（本一直扶着熊宁，对她说）贝贝，你们先走吧，我有话要对紫馥说。

　　熊宁：（没说话，想了一下）嗯……好。

　　黄晨：快去吧，看到宝宝可别绷着个脸，她们喜欢爱笑的阿姨。

　　熊宁：呵呵，好。

　　黄晨：紫馥，我有话要跟你说说。

　　紫馥：好。蝌蚪红蒿，你们来过这儿，先带大家过去吧。

　　熊宁：咦，蝌蚪，你们以前来过？说！是不是故意骗我过来的？

　　蝌蚪：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熊宁：你！

　　蝌蚪：宝宝宝宝，我来了。

　　熊宁：蝌蚪你等着！

　　（众人下场）

　　紫馥：这个蝌蚪，真是死性不改。熊宁没事了吧。

　　黄晨：嗯，我这几天都挺担心的。她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怕她一直消沉下去，不过今天看来，挺好的，有些放心了。

　　紫馥：嗯，我相信贝贝一定会坚强的。她一直是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人，所以失去对她来说不可忍受。但是她一旦恢复过来，就会更不遗余力地去爱，爱身边的每一个人。

　　黄晨：是呀。我也想她能在福利院里做些她喜欢的事，尽快恢复过来。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也挺大的。贝贝因为失去一个陌生的孩子就难过成这样，如果有一天我失去她，会怎样呢？我都不敢想象。她在玉树打电话给我，说她难过，我的心都要碎了。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她不要这么善良，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需要担心的事情，但是如果她没有这么善良的话，又不是她了。我现在也要更多地理解她，帮她分担，就像我生意失意时她帮我分担一样。

　　紫馥：那这样就最好了。我也是被她关心的人之一呢，她出去玩，都会记得带给我礼物，而且她总能知道我要什么。我刚到这工作不久，你们的加入会给孩子们带来很大帮助，真的很感谢。

　　黄晨：不用谢我了，要谢就谢贝贝吧。我只希望她在这时你能多留意她，前一段时间我没照顾好她，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眼疾又加重了。

　　紫馥：你放心吧，我会留意的。你明天带她过来就行。我们现在去找他们一起看教室去？

　　黄晨：好。

　　（下）

　　（宝宝班的教室，有6、7个小孩子坐在教室里）

　　紫馥：这是今天的班。今天是周末，有些孩子被一些志愿者接出去了，这是留在院里的孩子。很多都身体不好。所以有的人家不愿意接受。像安小枫，因为小时后发烧引起的后遗症，不能说话，人也变得很孤僻，不喜欢和其他的孩子玩。我们也挺着急的，想了一些办法，都不怎么有用。

　　熊宁：是呀，以前大家都喜欢漂亮的可爱的孩子，没有顾惜到这些孩子，其实他们更需要帮助。

　　紫馥：好，你能这么想我真是太欣慰了。我把你介绍给他们吧。

　　熊宁：嗯，好。

　　紫馥：孩子们，这是你们的新老师，熊宁老师，她会给你们讲故事，教你们做手工。大家喜不喜欢她？

　　孩子：喜欢。

　　紫馥：大家鼓掌欢迎。

　　（稚嫩的掌声）

　　熊宁：孩子们好，我是你们的熊宁阿姨。带给你们好吃的糖果。讲故事呀，讲什么呢？对了……阿姨给你们讲最喜欢的拇指姑娘的故事吧。从前有一位老婆婆，她很喜欢孩子，自己却没有孩子。于是她对上帝说：主呀，你给我一个孩子吧，我一定会好好地爱她。于是在她做梦时，上帝给了她一颗种子。她细心地照顾这颗种子，然后有一天种子开出了火红火红的郁金香，在郁金香的中间，有一个拇指一样大的小女孩。比你们还小。老婆婆就叫她拇指姑娘……

　　小安佳：（举手）阿姨，火红火红的郁金香是不是和你的球球一样红呢？

　　熊宁：球球？（看到腰间的香包，有些伤感，但是顿了一下，努力微笑）呵呵，对，就和阿姨的球球一样红。

　　安佳：阿姨，我要球球。

　　另一个孩子：阿姨，我也要。

　　全部：我也要我也要。（安小枫也举起了手）

　　紫馥：孩子们乖，这个球球是阿姨的。你们听话，阿姨就继续给你们讲拇指姑娘的故事。

　　小安佳：老师，我不要听拇指姑娘，红阿姨讲过了。我就要球球。

　　其他孩子：我也要，我也要。

　　紫馥：孩子们……(为难)

　　熊宁：（示意紫馥没有关系）宝贝们听过拇指姑娘的故事，那我们就不讲了。来，谁最乖，先坐好，阿姨就给你们讲球球的故事，好不好。开始了哟，1、2、3……

　　好，安小枫最乖了。小安佳也乖。阿姨开始讲了哟。

　　（紫馥也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了）

　　从前，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有像水滴一样滚动在草原上的牛，还有一群善良的人。那里离天很近，人们在那个地方行走的时候，就像飞翔一样。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也只比拇指姑娘大一丁点，和我的宝贝们一样可爱，他就是小纳罕。有一天，一条邪恶的龙给小纳罕的眼睛里扔了有毒的球，小纳罕的眼睛就看不见了。但是他是个勇敢善良的孩子，一直都不害怕，还安慰周围的人，叫她们要勇敢。后来我找到了这种红红的香球球，用它换去纳罕眼睛里的有毒的球球，纳罕就会好起来。而且他还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可以看到我们在上课，看到你们乖不乖，你们乖的时候他才会和你们一起玩。

　　小安佳：那你为什么没有把香球球放在小纳罕的眼睛里？

　　熊宁：因为……因为他要很多球球，阿姨只有一个。不够。

　　安小枫：（举手，递画）

　　熊宁：小枫，怎么了？这是你画的画？给小纳罕的？香球球？呵呵，谢谢你，小纳罕一定会收到的。

　　小安佳：阿姨，我也有。

　　其他：我也有，我也有……

　　熊宁：（感动）谢谢宝贝们，你们都很乖。小纳罕也谢谢你们，喜欢你们。

　　紫馥：你先休息下吧。你的眼睛不能太累，别太激动了。（对孩子们）来，孩子们，熊宁阿姨要休息了，你们乖一点，好好画画，画完后我们都送给小纳罕。（孩子：好）

　　（对熊宁）怎么样，还好吧？

　　熊宁：我很好。看到这些孩子，这么懂事。我知道我需要做的还很多。（抱着香包）小纳罕也会希望我能给更多的人带来幸福。而且我现在就觉得很幸福、很踏实。希望这些孩子都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紫馥：嗯，一定会的。

　　（铃声响起来）下课了，我们走吧。

　　紫馥、熊宁：孩子们，下课了，咱们走吧。

　　记者女：你好，我是西安日报的记者，我们想了解有关志愿者熊宁的一些情况。

　　紫馥：她不在，昨天去青海了。

　　记者：去青海？什么时候回来？

　　紫馥：说不准，她在那边也有公益活动。好像是玉树的一个乡村女干部请她过去的。走之前还带了孩子们为藏族孩子画的画。她总是喜欢给孩子讲那边的故事，两边她都惦记着。

　　记者：那我直接问您可以吗？

　　紫馥：当然可以，你问吧。

　　记者：请问她是什么时候在儿童福利院做志愿者的？

　　紫馥：今年1月吧，已经有两个月了。

　　记者：现在她是XA市优秀志愿者，您能说说她的志愿经历吗？

　　紫馥：她在这里做得特别认真，别人都是一个星期来一次。她是一个星期来三四次。一有时间就往这跑。孩子们都特别喜欢她，她一来就搂着她们又亲又抱的，还经常带他们出去玩。而且她会给身体不好或是不是那么受其他志愿者喜欢的孩子更多的爱。经过她的努力，我们院有5个孩子分别被收养，有一个叫小安佳的孩子还是被外国人收养的呢。

　　记者：那你能带我去熊宁平时工作的地方去拍摄几组照片吗？

　　紫馥：嗯，好。你跟我来吧。

　　（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