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时间：傍晚

　　地点：玉树火车站

　　人物：熊宁，苏明达

　　【有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熊宁站在台上，拖着行李从左往右走，一边回头看着火车】

　　熊宁：（自言自语）明明说好要一起出游的，总是这样。现在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刘璞说的校长会不会来。算了，还是出站去看看吧。

　　（站台上，一中年男子焦急地拿着牌子，突然电话响起）

　　苏明达：喂，您好，我是苏明达~~哦，三才校长呀~~~~

　　没有呢，火车刚进站！~~我知道是贵宾，您这都打了几遍电话了！~~~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熊宁小姐接到并安顿好~~~好~~~再见~~

　　这高原天气我都有点受不了，也不知这位娇生惯养的城里大小姐吃不吃得消啊！（看了看手表）---哎呀，应该到了！

　　（立起手中的牌子，写着“熊宁”，焦急张望）

　　画外音：从西安到西宁的N136次列车已入站，感谢您的乘坐，请旅客们携带好随身物品……

　　（熊宁下车，面色疲惫）

　　商贩：住宿，住宿，小姐要住宿吗，50元一晚…

　　熊宁：哦，不必了，谢谢…（张望）

　　商贩:小姐，您看看吧，我们这条件……

　　熊宁：（发现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真不用了，谢谢你…

　　（挥手）你好，（走过去）你好，我是熊宁！

　　苏明达：熊小姐！你好你好！我是玉树新星小学汉语老师的苏明达，三才校长忙着家访，让我来接你！哎呀，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这高原反应真让人头疼啊！

　　熊宁：（强打起精神）没关系，不用担心。家访？

　　苏明达：是呀。现在各家不景气，愿意把孩子送到学校里的家长很少，都指着能让孩子学点手艺，养家糊口。所以校长一家一户地做家访，想把孩子们都给劝回课堂。

　　熊宁：嗯，雪区人大多没有文化，不学习哪有出路啊。

　　苏明达：熊小姐要不要先在西宁玩一两天？玉树不能直通火车，得从这坐汽车过去。最少得18个小时呢。

　　熊宁：。苏明达老师是不是要急着回去呀？校长出去了，学校肯定差人手，我现在就跟你上车吧。

　　苏明达：你不需要休息吗？

　　熊宁：没事的，在车上休息也一样。走吧。

　　（苏明达，打开车门，熊宁正要上车，听到有什么声音，尼玛上场）

　　尼玛：你好，师傅，回玉树吗？

　　苏明达：（面露难色）回。但是这车不大，我和这位客人坐前面，后面都是学校的课本和物资，没法坐了……

　　尼玛：我回玉树有急事，实在不能拖了。

　　苏明达：你有什么事？

　　尼玛：我在玉树隆宝乡工作，前几天来了一户四川籍的人家，那家孩子右眼长了肿瘤，得动手术。我过来给他筹措医费，但是遇到了一些困难，现在必须回去看看他的情况。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师傅你可不能不管呀。

　　熊宁：肿瘤？必须动手术呀。（对苏明达）这样吧，我们把物资搬到副驾驶的座。我和这位姐姐坐后面就行。

　　苏明达：这样也好。我们搬东西吧。

　　（暗场）

　　（汽车行驶的声音，灯光）

　　苏明达：到了。

　　熊宁：哇，蓝天白云，太漂亮了！让我死在这里我都愿意。

　　尼玛：大吉大利，米子可别乱说。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尼玛，是玉树州隆宝县的干部。

　　熊宁：我叫熊宁，是西安的，做服装设计的。

　　尼玛：这次多亏有你了。我替小纳罕谢谢你。

　　熊宁：小纳罕？对了，姐，你能把他的病例和资料给我吗？我认识一个医生，是眼科主任，很有名，或许能帮上忙。医费的问题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尼玛：对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你也这么用心吗？

　　熊宁：你不也才认识几天吗？

　　尼玛：（笑）能认识你真好。你叫我阿佳吧，在青海是姐姐的意思。那我叫你米子了，就是妹子。我就在隆宝镇政府不远的地方住，你有时间一定要过来看我们。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

　　熊宁：嗯，好，阿佳。对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尼玛：我要回去了，再见。（下）

　　熊宁：好，再见。

　　苏明达：熊小姐，也坐了一天的车了，太累了，我带你去休息休息吧。

　　熊宁：好，谢谢。苏明达老师，你还是叫我熊宁吧。

　　苏明达：哦？……哦，嗯，好，熊宁。走吧

　　熊宁：（走，停）对了，我还是打个电话吧。（从包里找出名片）喂……喂，宋医生吗？我是熊宁。我没事，应该快能拿到药了。我现在在青海，我发现这边有一个孩子，右眼肿瘤，很危险了。您能给想想办法吗？我？我虽然有一些眼科知识，但是不是很准呀。嗯，那好，我看了后告诉你情况。

　　（对苏明达）我先不上去了。麻烦您把我的行李拿进去吧。

　　苏明达：那你……？

　　熊宁：我要去找尼玛阿佳，然后找到那个孩子，不然来不及了。

　　苏明达：那你不在这儿游览了么？

　　熊宁：哎呀，人命关天。

　　苏明达：这……你一个人去也不识路呀。你还是等我把行李放了跟你一起去。

　　熊宁：那也好，谢谢了。

　　达娃：尼玛，尼玛！

　　尼玛：哎！怎么了？

　　达娃：可找着你了，苏明达带了一个皮肤白白的女孩子找你。

　　尼玛：皮肤白白的？是她！我去看一眼。

　　达娃：我和你一起去吧。

　　（尼玛走到中央，苏明达看见了她，拉着熊宁跑过来）

　　苏明达：哎？达娃！好久不见了！

　　达娃：嗯，您一直在忙着教书吧。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尼玛，镇政府的女首领！我的顶头上司，哈哈

　　尼玛：看你说的，弄得我像是个土匪一样！哈哈

　　达娃：这位是苏明达，玉树小学的汉语老师。我家的娃就在他们班上。这位是……

　　尼玛：熊宁，西安的美女服装设计师。

　　达娃：呵呵，原来你们认识。

　　熊宁：阿佳，小纳罕怎么样了？……还有，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你能详细地说说吗？

　　尼玛：唉，纳罕一家是上个月末从四川搬过来的，纳罕6岁，右眼患有视网膜母细胞瘤，他没有父亲，全靠母亲，现在母亲也病倒了……

　　熊宁：让我去看看孩子吧。我已经和西安的医生联系好了，可以帮他做初步检查。

　　尼玛：好，你跟我来吧。

　　（进入房间）

　　达娃：小纳罕不要怕，这位阿佳来看看纳罕的眼睛。阿佳有神奇的力量，她看了你，眼睛就不疼了。

　　熊宁：对呀。小纳罕最勇敢了。

　　纳罕：我很勇敢，一点都不怕。

　　熊宁：（很感动）小纳罕真是懂事。好，那我们开始了哟。（拿出电话）喂，定国，是我，我已经准备好了。（倒吸一口气）右眼肿瘤已经穿破角膜在球外生长，眼球突出。什么？已经到了眼外区？那我可以带他回来治疗吗？好，我们会尽快带他过来。

　　（神情焦急）

　　尼玛：怎么样？

　　熊宁：我们马上带他去医院。

　　尼玛：但是现在经费不够……

　　熊宁：我身上有一些钱，应该够住院费了。剩下的再想办法吧。

　　尼玛：好，上车吧。

　　达娃：尼玛！！！尼玛，不好了，纳罕移动不了，我一动他他就吐，还心悸！！！怎么办？

　　尼玛：米子，你说这——

　　熊宁：（一边拿电话）喂，定国，现在孩子并发症很严重，怎么办呀？……嗯，那好，我再和你联系。

　　（对众人）不行，宋医师说我们得送他去最近的医院，他现在至少已经在视网膜母细胞瘤的眼外区阶段，很可能已经在全身扩散，所以有呕吐、心悸的并发症，不能远距离移动了。

　　尼玛：那我们去最近的玉树市州立医院吧。快走。达娃，抱好孩子！

　　熊宁：苏明达老师，开车！

　　【医院走廊上】

　　尼玛：医生，医生在哪？

　　护士小刘：快到急诊室来，怎么了？

　　熊宁：孩子生命垂危，请务必找最好的眼科医生来。

　　护士小刘：嗯，好。你们把孩子平放着。我马上去请王医师。

　　熊宁：你们看着孩子，我先去办入院手续，至少让孩子先入院。

　　（熊宁往回走的时候医生正好过来，熊宁赶紧跑过去）

　　医生：什么症状？

　　熊宁：孩子6岁，右眼视网膜母细胞瘤，右眼肿瘤已经穿破角膜在球外生长，眼球突出，很可能进入眼外期，并开始向全身转移。有呕吐、晕厥等并发症。还有不明的心悸。需要尽快做手术。

　　王医师：嗯，这些信息都很有用，但是具体怎样要看进一步的检查。

　　（等了一会儿，医生出来）

　　尼玛、熊宁：医生——

　　王医师：没错，是孩子6岁，右眼视网膜母细胞瘤，而且已经进入全身转移期了。唯一办法是手术，但是治愈的可能性不大。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熊宁：不行呀，医生您一定要救救他，他现在并发症很严重，不能转移，您是孩子唯一的希望了呀。

　　王医师：你是汉族人，他是藏人……嗯，你和他什么关系？

　　熊宁：我既然遇着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而且我自己也有黄斑病变，所以我知道患眼疾是多么痛苦。纳罕才6岁，这么小，我不想他的生命就此结束。

　　王医师：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孩子手术必须要有监护人呀？你们谁是他的亲人。

　　（沉默）

　　尼玛：他没有父亲，母亲现在也操劳过度，倒下了。我，我就是她的亲人！

　　王医师：你们所有人都和这个孩子没有亲属关系吗？我算服了你们一群人了。没有亲人在场不能做手术。

　　尼玛：我们可以为孩子的手术负全部责任。

　　王医师：那也得有人付手术费吧，医院明文规定，我也没有办法。

　　熊宁：您放心，手术费我们一定会付的，请您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

　　王医师：哎……（沉思）好吧，这年头你们这样的人也不多了。我们一定全力为他做手术。

　　众人：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王医生：小刘，把孩子安排在特护病房。我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对众人）你们跟她走吧。

　　众人：谢谢医生。

　　【特护病房】

　　（纳罕在一边睡着了）

　　熊宁：（开门出去，尼玛示意她轻声一点）王医师。

　　王医师：在呀。孩子怎么样？

　　熊宁：睡着了。

　　王医师：那就让他多休息吧，对他有好处。（要走）

　　熊宁：请等一等……请问，结果出来了吗？

　　王医师：眼睛的症状应该可以定了，只是身体状况的报告还没出来，必须要等全部的报告出来才能手术。

　　熊宁：我这有萝蒂、绿绒篙、金钱白花蛇三味药，您看对纳罕的病会不会有帮助。

　　王医师：这些都是很好的控制性的药。他年龄小，熬成汁，一日三次，一次半剂就够了。能暂时控制一下。有了这剂药，就好办多了。

　　熊宁：（少舒一口气）那就好。

　　王医师：这些都是难求的藏药，你得来可不容易吧。这么轻易地就给了孩子。我看你的眼睛也不是很乐观呀。

　　熊宁：我？（掩饰）我没关系，孩子年龄小，更需要。您忙吧，我先过去了。

　　（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熊宁：黄晨，是我。我没事，很好。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我现在在医院。我没病，是一个6岁的孩子。我心里很难受。我想救他。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嗯，你听我说。我柜子里有下个月店里进货的两万块钱，你拿去银行存在我卡上吧。不是，我是认真的，老公，你一定要体谅我。我会找时间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我觉得如果我不这样做，我肯定会后悔的。嗯，好。谢谢老公。我晚些再打给你吧。

　　（悄悄推门进去，发现小纳罕已经醒了，尼玛向熊宁挥手）

　　熊宁：小纳罕，还记得我吗？

　　纳罕：熊宁阿佳，达娃说你很担心我。阿佳不要担心，纳罕一点都不疼。

　　熊宁：纳罕乖。纳罕最坚强了，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尼玛：（问熊宁）怎么样？

　　熊宁：都说好了。

　　尼玛：真是太感谢你了。

　　熊宁：阿佳，你太客气了。

　　熊宁：（对苏明达）对了，苏明达老师，我存在嘉央校长那儿的三味藏药在哪？方便取吗？

　　苏明达：哦，对了。这几天一直在这边忙，我倒把这事给忘了。在我的办公室呢。怎么，你要走了吗？

　　熊宁：不是，你方便帮我取来吗？取来后直接在医院的中药方熬好，密封。

　　苏明达：你喝吗？

　　熊宁：不，是给纳罕的。

　　苏明达：这……

　　熊宁：您别担心。我暂时用不着的。对了，您顺便在中药房买一点决明子吧。劳烦了。

　　苏明达：好，那我去了。（走）

　　熊宁：嗯，好，谢谢了。（对纳罕）阿佳这就给你做个郁金香。

　　纳罕：真的吗？谢谢阿佳。呵呵。谢谢阿佳。

　　熊宁：嗯，乖。

　　达娃：（在一旁睡觉，醒了）熊宁你做什么呢？

　　熊宁：要做一个火红郁金香状的香包，里面放上明目的决明子。放在小纳罕的枕头旁边，对眼睛有好处。

　　达娃：郁金香香包？你会做吗？

　　熊宁：呵呵，我是学服装的，这个应该难不倒我。

　　达娃：你的心真细呀。

　　熊宁：你别夸我了，过来我教你呀。

　　达娃：好。

　　熊宁：纳罕乖，要多休息。你先睡一下，醒来之后就能看到香包了。

　　纳罕：好。（闭眼，灯缓暗）

　　（灯亮）

　　（纳罕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熊宁、达娃。然后又看到香包。拿起来玩，很高兴。这时，忽然心悸。呼吸困难）

　　尼玛：（从外面进来）纳罕，纳罕。医生医生！！！

　　熊宁、达娃醒。一同叫医生。

　　王医师：快！镇定剂、强心剂。

　　（护士忙做一团）

　　王医师：这个不像是眼疾了。快，通知心脏病科的崔医师！

　　（把纳罕推进病房）

　　大家焦急地等着。

　　过了一段时间。两位医生出来。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熊宁：为什么?不是一直在监控吗？为什么不实施手术？！

　　王医师：一直以来都以为他只是眼膜的问题，其实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心悸什么的，都是心脏病的表现。他的身体极为孱弱，眼膜的并发症引起心脏供血困难……我们也无能为力。

　　熊宁：不！我不相信！我还没给他讲故事呢！他怎么会走？！不！！

　　尼玛：熊宁，冷静一点。熊宁！

　　（熊宁，眼病发，看东西模糊，踉跄，晕）

　　众人：熊宁！

　　苏明达：熊宁，你这样可不行呀。我们和刘璞联系好了。今天送你回去。

　　尼玛：是呀。纳罕那孩子都去了5天了，你不吃不喝的，叫我们怎么和你的家人交代呀。你的好我们都记得，纳罕到了真主那儿，也不会忘记你对他的好。

　　（拿出香包）这是纳罕留给你的。

　　熊宁（呜咽）

　　尼玛：（对苏明达）您一定要把她送上飞机。谢谢您了。米子，一定要保重呀。

　　【幕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