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两年前】

　　医生：下一位。

　　熊宁：（对黄晨）老公你在外面等我。（入）你好。

　　医生：你好（看病例）你是，熊宁？你的病例报告出来了……已经确诊为左眼眼底黄斑变性，这种病主要都是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像你这样的病例是很少见的。你平时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有遗传史吗？

　　熊宁：我以前是做服装设计的，现在在广州的一家服装公司做经理助理。我们家没有病史。您觉得这个病和我长期在灯光下做设计有关吗？

　　医生：这个我也不好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现在看东西有什么异样吗？

　　熊宁：恩……我现在左眼看人模糊，就像看哈哈镜一样。

　　医生：（沉吟片刻）你现在已经是病变中期了。

　　熊宁：医生，那到了晚期能怎么样啊？

　　医生：……

　　熊宁：没事的，医生，您说吧。

　　医生：（叹气）我不想瞒你，更不想骗你。一般来说，到了晚期视力会下降甚至失明。

　　熊宁：（很伤心，但是强打起精神）那应该怎样治疗？

　　医生：这正是最为难的地方。目前尚无确定的药物治疗，也没有阻止病程进展的好方法，治疗上是十分困难的。我院眼科多年临床实践，也只能进行长期调理。我建议你定期到医院检查，以便我们随时观察你的病情。

　　熊宁：也好，我已经辞职了，以后应该就在西安了，一切听医生的安排。

　　医生：那最好不过了。这是我的名片，我姓宋，是眼科的主任。我开一剂药方给你，都是有名的藏药，对稳住病情很有好处。

　　熊宁：藏药？

　　医生：呵呵，我可不是江湖骗子，这个药是古方，但很有效，是我现在的研究课题。

　　熊宁：（拿着药方，念）萝蒂、绿绒篙、金钱白花蛇……

　　医生：（叹气）这些个药啊不好找，医院没有存货，找到找不到，就看你的缘分了。

　　熊宁：（犹豫）嗯，好。谢谢宋医生。

　　医生：你可是我特殊的病人，你提供的信息能帮助我对整个病情的研究。以后有什么就尽管找我吧，我尽量帮忙。

　　熊宁：那再好不过了。谢谢，您忙吧。我先走了。（在门口深呼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出】

　　黄晨：怎么样了？

　　熊宁：没事。就是眼太疲劳了，需要休息。医生给我一剂偏方，说其他药都不需要了，只是要经常过来看一下，调理调理就好。

　　黄晨：偏方？我看看。……这些都是藏药呀。

　　熊宁：对，好像不太好找。对了，我找刘璞吧，他有一些藏族朋友。

　　黄晨：嗯，那你要赶紧找他。病不能拖，好在我们都回西安了，你也能经常来检查检查。

　　熊宁：我会的。你放心啦。我们回家吧，爸妈还等我们吃饭呢。

　　【暗场：有很时尚的手机铃声响了，但没人接，铃声刚停，又有厚重的座机铃声急促地响起，灯亮，熊宅客厅，一套沙发，一个小桌，上面有一部手机（女孩子用的有吊饰的手机），一部座机。熊父坐在沙发处看报纸。熊母在电话声中上场。】

　　熊母：（对熊父）这死老头子，也不知道接电话。

　　熊母：（接电话）喂，您哪位？顾经理呀，我知道，你找熊宁吧？她出去了。啊，什么?您就找我？……嗯，好，您说。啊？您说什么？熊宁她——她真的——您说我能不急吗——（失落地，表情沉重地）嗯，好，谢谢您了。（接完电话还是沉浸在失落之中，看到熊父）老头子，你一天只知道看报看报，杵在那跟个木头人似的。（悲，欲哭状）你可不知道，咱家贝贝出大事了！

　　熊父：（少挪开报，脸上故作严肃，又有些莫测的笑意，眉梢一挑）出什么大事了？

　　熊母：（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是自个儿问问你的好女儿吧！

　　（灯暗，追光打到熊、黄二人身上）

　　【走，到家，开门，熊父母都坐在沙发上，熊母脸色阴沉】

　　黄晨：爸妈。

　　熊父：回来啦。

　　熊宁：妈，你怎么了？

　　（熊父摆手示意别问，熊母继续不说话）

　　熊父：（打破僵局）你们一上午都不见人，去哪玩了？

　　黄晨：去四院了。

　　熊父：第四军医大？怎么了，不舒服吗？

　　熊宁：没事，爸您别担心，就是我眼睛有点累，去看了看，没什么大碍。（发现茶几上的手机，拿起）咦，有来电。…………妈！你接我电话了！顾经理的电话！（紧张，看黄晨，黄晨示意她别紧张，看熊父，示意她有状况。）（没有底气地）妈，你接了，老顾他，没说什么吧？

　　熊母：哼！（没好气）你还好意思说，老实给我交代是怎么回事。

　　熊宁：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接我的电话！（对父）爸~~你看她~~~

　　熊母：（质问）为什么顾经理说你不在公司里面干了？！

　　（看父女俩，怒）熊金宝！你也不管管她！（头转过去，生闷气）

　　熊父：（有条不紊地收了报纸，一本正经地坐好，脸上总是有似笑非笑的表情。拍拍熊宁的手表示安慰。）（对熊母，赔笑）管管管，谁说不管了。说吧，怎么管？

　　熊母：你！……哼！你看她，月薪一万的工作，说辞就辞了。还好意思说是休假回来看我们两个老的，什么休假呀，工作都给休没了。

　　熊宁：妈~~~爸

　　熊父：（笑）拍拍熊宁的手。

　　熊母：（悲）你是管还是惯呀！（怒）你就惯着她吧，看不把她给惯上天的。

　　熊宁：妈~~~您别生气，您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也好留在西安陪您呀。

　　熊母：什么呀，广州多好呀。人家顾经理对你可是不薄呀，刚大学毕业的黄毛丫头就给招进去做总经理助理，加薪配车安排房子……这么好的条件，你说你……。再说了，你跑回来，公公婆婆会怎么想，黄晨也得跟着你到处疯。黄晨，你可要对我说老实话。你们这次回来，是休假回来的吗？

　　黄晨：（为难）这个嘛……是，哦不，不是。

　　（熊宁在一边不满）

　　熊母：那贝贝辞职的事，你是早就知道。

　　黄晨：嗯……是。

　　熊母：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晨：嗯……

　　熊宁：（着急，大喊）黄晨——！

　　熊母：熊宁！

　　熊父：嗯，我说孩子他妈，你也别这样呀。你看贝贝也长大了，都嫁人了，当着黄晨的面也不能这样吧。咱有话好好说呀。

　　熊母：你这个没良心的，就是和他们一伙的。（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整个跟没事似的，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熊父：（被识破，惹祸上身的无奈）哎，你怎么跟逼问犯人一样呢？孩子们，都是一家人，咱也没什么好瞒的，你妈就是嘴硬心软。（笑，示意熊黄二人上前）

　　熊宁：（会意）对对对，老妈最好了。

　　熊母：（破涕为笑）这事没完啊，给我交待清楚了！

　　熊宁：好好好。我上个月就交辞职函了，这个月初批的。老顾还是很欣赏我的，没怎么为难。

　　黄晨：我爸妈那儿也说好了，二老让我们自己决定。回来多好啊，内陆市场新，还能陪陪您二位。

　　熊母：你也净帮她。

　　黄晨：我们准备在这边开一家室内装修公司，几个朋友一起干，资金材料都到位了，就等着开工呢。

　　熊母：那就好，那就好……（又想起什么，对熊宁）那你在那边干得好好的……

　　熊宁：哎呀，妈，凭我和黄晨的本事，在哪都能生活下去。我的服装店也快开张了，就在西街东路，叫“伊藤物语”，凭我服装师的专业技能，肯定火爆。

　　熊母：（面少藉）你呀你，就是个不会吃亏的。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懒得管你！

　　熊父：好了好了，孩子都说清楚了，你也别太生气了。走走走，厨房里不还熬着鸡汤吗？我陪你去看看好了没？

　　熊母：哎，对！我的鸡汤！

　　【熊父（向熊宁做了一个OK的手势）、熊母退场】

　　【熊宁、黄晨夫妇坐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熊宁：（飞快地亲了黄晨一口，脸颊）谢谢老公。

　　黄晨：你呀……其实辞职的事情和眼睛也有关，是不是？可是，广州第一军医大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回西安看第四军医大呢？

　　熊宁：没……我的眼睛又不是挺严重，你别担心啦。绿怡说西安的比较好呀。是她给我介绍的四院。

　　黄晨：绿怡？

　　熊宁：恩，就是我那个大学同学。哎呀先别说她了。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公婆婆……

　　黄晨：不是已经托付给姐姐了吗？我爸妈她们当然都支持你啦。我妈还说要替你在孤儿院的照顾孩子呢。

　　熊宁：是吗？婆婆身体虽然健朗，但是让她老人家做这样的事合适吗？

　　黄晨：放心啦，她和你最合得来，你喜欢的孩子，她也喜欢呢。我告诉她这边安顿下来就接他们过来，他们可高兴了。一直夸你孝顺。

　　熊宁：公公眼睛不好要少看报。婆婆爱吃糖醋鱼，我今天路过市场，看这边的鱼也很新鲜，他们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去买来吃……（不停地用手比划）

　　黄晨：（停住她的手，感叹）能娶到你做老婆，真是我的福气。

　　熊宁：（碰头，甜蜜）也得感谢广州之行，让我们相遇……（沉浸）对了，刚嘉央你受委屈了……辞职的事。

　　黄晨：傻瓜，我和爸都支持你呀。只是怕妈的脾气，才不得已说是度假，想慢慢解释，结果……不过这样也好。早解释清楚了更好呀。

　　熊宁：我真的是不喜欢官场和商场的那些做派。而且西安这边市场还没萌芽，更有利于我们的室内装修设计的发展。这边还有很多朋友可以一起做的，比如刘璞，孟田他们。对了，还有很多很久不见的朋友呢，除了绿怡在广州老顾的公司，还有红蒿、紫馥……很想她们呢。黄晨：绿怡，大学一直和你同班同寝后来又进了同一家公司的那一个？你走了，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应该就由她来接任了吧？

　　熊宁：恐怕是……不是说了不说她吗，刚才说到哪了？对，记得紫馥吧，挺热心的一个女孩，她那天说了很多西安这边孤儿院敬老院的现状，邀我一起去帮忙呢。

　　黄晨：嗯，好。贝贝，你做这些我都支持你，只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的眼睛不能再过度劳累，还有你的脊椎……

　　熊宁：没事儿。不能担心，你老婆好着呢。你说得都像老婆婆了……对了（拿出药方，站起来），我给刘璞先打个电话说一下。喂，刘璞吗？我贝贝。你现在方面讲话吧？我这儿有三味藏药，你能帮我找一下吗？请吃饭？呵呵，行，没问题。那明天吧，明天在小时候最喜欢的凉皮店。好，明天见！

　　（坐下来，对黄晨）后天就是黄金周了，这次没有工作之忧，又是全国性的假日，我们去旅游吧。

　　黄晨：这个嘛……（面有难色）我3号有个饭局。

　　熊宁：那可以不在假期的时候去，反正是大家一起经营的公司，自己的时间还不能做主吗？

　　黄晨：五一以后……有一批订单呀……

　　熊宁：你不是答应了吗？回来安顿好了就陪我出去玩。之前在广州你也是，答应了两次都没去，我自己一个人云南、越南的到处跑，你也真忍心。

　　黄晨：我不是忙吗？

　　熊宁：忙忙忙。难道真要等到我看不见了，才不忙了吗？（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捂嘴沉默）

　　黄晨：（没注意）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说眼睛只是太累，休息下就好吗？怎么会看不见呢？

　　熊宁：我是说“难道”，是假设呀。当初我们在广州相识的时候就约好要挣很多很多钱，要遍览中国，周游世界吗？是你自己不守承诺，还说我小孩子脾气？

　　黄晨：（无语）反正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下场）

　　熊宁：你！

　　熊父：贝贝，黄晨，喝鸡汤了……

　　熊宁：不喝！呼~~~~~（还是气呼呼地下场了）

　　【第二天上午，某凉皮店门口】

　　刘璞：我说贝贝，这个凉皮店这么久远了，你还能找着，真行！

　　熊宁：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吃小吃就要好吃不贵，这些小店看着小，东西却好吃。

　　刘璞：你呀你，都这么大了还没变。

　　熊宁：你还不是。

　　刘璞：（看着熊宁的行李）你这是准备去哪？

　　熊宁：(面色少变)去旅游。

　　刘璞：旅游？黄晨呢？

　　熊宁：他忙（强调）

　　刘璞：哦~怎么，小两口闹别扭了？

　　熊宁：你少说一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对了，这是药方，你找到人了吗？

　　刘璞：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嘶，怎么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是我在玉树的朋友，小学校长，上次去旅游写作认识的。

　　熊宁：不错呀。对了，玉树那漂亮吧？

　　刘璞：当然，那是雪区，高原风景，特别棒！蓝天白云，成群的牛……民风淳朴，就是太穷了。

　　熊宁：真的那么好吗？我想去看看。好，就去玉树了！

　　刘璞：我的大小姐，你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怎么这么可怜哪？“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熊宁：才不是呢！别唱了！

　　刘璞：怎么？吵架了？黄晨不陪你出来玩？

　　熊宁：他……（无语）

　　刘璞：他也是，你眼睛不好嘛，就应该多陪你出去走走。

　　熊宁：他忙嘛。

　　刘璞：忙也不能不管你呀。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工作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熊宁：也不能这么说呀，老婆也可以帮他工作。………………哎……你套我话！！！

　　刘璞：嗯，真乖。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俩一起长大，你就跟我妹似的，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呀，就是口硬心软，倔脾气，决定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你眼睛不好，这样单独出去我可不放心。要不我给嘉央校长打给电话，让他去西宁接你一下。他直接把药给你，我也省的去拿了。

　　熊宁：你就会算计。那就这样。走吧，进去吃凉皮，吃完我也要出发了。

　　刘璞：好……呵呵，“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熊宁：别唱了，很难听。

　　刘璞：你眼睛没什么吧？贝贝，你可要小心点，说不定你连更年期都会提前呢。

　　熊宁：刘璞！

　　（两人边说边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