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毓霖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
过往那不堪的经历，他不是没想过报复。只是和师父相处这几个月以来，他的心性潜移默化间变化了不少。
此时面对云瑶，童毓霖只觉得无趣。跟她说话无趣，跟她计较无趣。甚至这个被涂山所有同辈追捧的天之骄女，整个人在他眼中都很无趣。
“哼，算你能认清自己的地位，本小姐就是天生高你一等。”云瑶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童毓霖双手抱肩将她看着，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紧绷的五官。
待走出一段距离，确定童毓霖没有追上来之后，云瑶才敢回身大喊：“今日你们戏弄我的事情，没这么简单结束，我早晚会找回这个场子！”
童毓霖不屑的撇嘴，师父邀请你月饼可是好心。试问认为你构不成半点威胁的人，何须用那种小事戏弄你？
纵然心中不屑，童毓霖还是耐着性子哄劝：“别呀瑶瑶姐，我真的只想在人间过安稳日子。”
然而一味的息事宁人，有时会被对方当成软弱的纵容。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别说是你，就是你那师父，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云瑶气势正盛，全然没注意到，她提及苏月婵时，童毓霖眼中一闪而过的危险光泽。
“小狐狸，再不回来，月饼要被你师姐吃完咯。”
听得苏月婵的呼唤，童毓霖立马收起了先前的想法。微笑着向云瑶挥手告别，回到院中。
递了个月饼到童毓霖手里，苏月婵正色，问道：“方才若是师父没叫你回来，你想做什么？”
童毓霖埋头，弱弱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不可作恶伤人。方才只是一时失控，往后绝对不会了。”
苏月婵轻轻拨开童毓霖面前的发丝：“师父是说过不许你作恶，但师父今日再告诉你一点，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还有师父替你撑腰。”
“师父......”抬头，童毓霖已然瞪大了眼睛。除了拜师那日，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落泪。
便是从前在涂山受到那般欺负，他的泪水也从未滑落，只是将苦水含在眼眶中慢慢等待蒸发。
但如今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终于知道，眼泪并非只是因为懦弱而流，他也再不需要将苦闷憋在心里。
翌日，童毓霖昨日刚好送完了积压的快件，今日不用出门。
云瑶还真带了清澄派的一众弟子，一大早就来了童毓霖的小院。
“云瑶师姐，对方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不如等大师兄回来再说？”
“少废话，你害怕什么？就算大师兄不在，难道我的修为就差了吗？”云瑶毫不客气的拍向说话之人的脑袋。
那弟子敢怒不敢言，心说：‘你不就是昨日吃了亏，才回宗门搬救兵的吗？’
“你们给我听好了，谁再给我长他人志气，别怪本小姐先替师尊执行家法！”扫视过一众师弟师妹，云瑶率先迈进院内。
童毓霖无视了来人。自顾自的手上捏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隐有灵力缠绕。
“哟，你这废狐狸还真是运气好，如今连你都配有灵力了？”云瑶扬起头，将童毓霖斜睨着，营造了一个“居高临下”的场面。
灵力散去，童毓霖开始了新一轮的修习。
再一次被无视，云瑶的怒火被点燃：“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完云瑶一脚踹了上去，却被童毓霖周身的灵力缠住了脚踝，无法进退分毫。
“呵，有点长进，但还不够。”云瑶拔剑欲刺，却是被童毓霖先一步掀翻在地。
清澄派一众弟子都傻了眼。师姐不是说对方最近才有了灵力吗？
要知道在清澄派同辈之中，只有年长了云瑶师姐不少的大师兄，才能在面对云瑶时这般轻松。
“确实不够，但分对谁。”
童毓霖不带感情的回应，如同在云瑶脸上抽了一个狠辣的耳光。甚至比将她摔倒在地还要令她丢面子，从前一直被她呼来喝去的废狐狸，竟然在短短数月就成长到了这般？
云瑶羞恼起身，指挥着一众师弟师妹：“给我砸！推平了这院子！”
一众清澄派弟子纷纷领命，虽说此举少不了师尊一顿责骂，但也总好过被云瑶这个大小姐记恨上。
其中一个弟子快步上前，一脚踢上院中摆放的凳子。
岂料本应轻飘飘的凳子纹丝未动，反而是那清澄派弟子倒在地上，抱着自己已经变形的小腿痛苦哀嚎。
众清澄派弟子面面相觑，甚至没人敢上前搀扶那个受伤的弟子。
“这也是你搞的鬼？”云瑶质问道，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凶悍，然而声音已经弱了下来。
问罢云瑶紧盯着童毓霖，生怕对方给出肯定的答复。
方才用在凳子上，让那弟子自行折断腿骨那般手段，云瑶平心而论也自认能够做到。
但真正让云瑶惊恐的是，那弟子一脚踢在凳子上，竟没有激荡起半点的法术波动。
童毓霖看都没看云瑶，继续修习术法，淡漠开口：“是我搞鬼，还是你不敬神？”
“笑...笑话。你怎么会是神？”云瑶显然并不相信。毕竟她的母亲，涂山领袖涂山苓芸也能做到这一手。
但即使童毓霖不是神，表现出来的能力也并非是她云瑶能应付的。
几个心理素质稍弱的弟子，已经萌生退意，迈着颤抖的步子向后退去。
然而退到院门，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任凭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继续迈出半步。
“云瑶师姐，怎么办......”
随着有人带头说出一声，清澄派众弟子顿时骚乱起来。能全身而退便是好事了，谁还记得云瑶给了他们任务？
云瑶气结，喝道：“都给本小姐闭嘴，一起杀了他，我就不信这术法不解除！”
说完，云瑶提剑指向童毓霖，却不动手，只是将一个师弟推了出去。
那被推出来的师弟不敢违逆，只能试探性的伸出手指，在童毓霖的肩上点了一下。
见那师弟没事，云瑶暗松一口气：“看见了吧，他的妖法失效了，快给我上！”
然而见得童毓霖依旧云淡风轻，没人敢真的出手。
吱呀——
身着白裙的女子从草屋中走出，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几个清澄派弟子只觉得心下一安，随之而来的便是冷，源于寂寞、透彻骨髓的冷，仿佛这世界中仅剩了自己一人。
苏月婵抬手一挥，先前踢断了小腿的清澄派弟子，伤势立刻复原。
苏月婵目光扫过一圈：“除了云瑶，其他人现在离开，都可以活。”
清冷的声音灌入在场所有人耳中，几个清澄派弟子哪还顾得上面子，连其中一个兔妖弟子化为本体逃窜都被甩在了后面。
云瑶也想随着众弟子逃离，跑到院门处，却是撞上了其他弟子都能安然通过的无形屏障。
“回来！都给我回来！”云瑶因为恐惧，声音像是从嗓子里生拉硬扯出来一般尖锐刺耳。
看着眼前的苏月婵，云瑶连手中的剑都难以握住。当啷一声，剑刃接触地面，云瑶也瘫坐在地。
“你敢杀我？不，你不敢杀我！你不能杀我！”云瑶此时已经没了逃走的力气，只能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苏月婵俯下身子：“谁说我要杀你了？”
云瑶眼中刚有了生的希望，苏月婵话锋一转：“至少现在不会。徒儿，你说师父该怎么对待，这个从前欺负你的人呢？”
云瑶忙爬到童毓霖脚边：“好弟弟，姐姐从前欺负你，只是为了能让你变得更强啊。作为涂山狐妖，姐姐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独当一面啊。”
童毓霖厌恶的将脚抽回，事到如今，云瑶竟然还能说出这些话？那他是不是还要感激涕零了？
“真是为难姐姐你的用心良苦，你从前欺负、羞辱我的动机真是伟大呢！”
见童毓霖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云瑶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好弟弟，你不会想杀姐姐的对不对？就算姐姐从前欺负过你，也没要你的命呀，你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姐姐不想死，姐姐求你了，姐姐不想死。”
呵，敢情他以前被欺负致死了，今日云瑶就会束手伏诛了？童毓霖险些笑了出来。
不过......如今的云瑶，早就已经不被他放在眼中了。是死是生，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你走吧。”童毓霖背对云瑶，重重落下一句。
苏月婵皱了皱眉头，她看得出童毓霖心中所想。说是无所谓，就真能无所谓吗？有些心结不解开，就永远都存在。
“既然徒儿让你走了，我便成全徒儿的意愿，不过...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仙子吩咐，我一定尽我所能。”云瑶一个劲的点头，只要能活下来，她现在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苏月婵捏诀施法，云瑶身后三条狐尾显现。
眼看苏月婵凝冰为剑，云瑶马上就明白了苏月婵的用意，带着哭腔喊道：“仙子不要砍我的尾巴，我的尾巴比命还要重要，若是没有尾巴，那我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