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新知县上任,雾气一散周围已走了不少人,不少百姓都去凑了热闹,县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县衙口内,傅枭正身而立,不久前他中了解元,因昭关之战,阴差阳错回到辛城,若非不得已他是不情愿的。
傅枭的枭是一代枭雄的枭,他父亲曾是这辛城的一名衙役,后抓捕犯人途中腿部感染,早早离世,他如今一身官服,也算是子承父业。
他的骨相周正但透着有些病态的白皙,他的眼睛很小,鼻子也小巧,整个人稚气未脱的童稚样。他目光所即便是他的子民,他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旁边站着穿着招摇的圆润妇人,双眼锐利,五官同傅枭很像,神情略显疲惫——傅容,傅枭的母亲。
“傅枭,你小子,你瞅瞅他们的样子,咱们娘俩也算是翻身了。”
傅容唾沫横飞地说着,话语中透着兴奋和炫耀。
“娘,回去吧。”傅枭皱着眉,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薄唇紧抿,妇人不以为然,傅枭挺直脊背随她在一旁。
她痴痴的笑了一声,“我不。”
他不过同衙役说个话的功夫,这边到出了事。
傅容难受的挠了挠后颈,微光轻轻直射着辛城的一切,一只米白的小虫子蠕动着身躯,伸了懒腰。
锣鼓下,没有人注意到一扫而过的铃铛声。
“嗬,呸。”
“怎么当上的心里没数,张牙舞爪忒特么的恶心。”
人群中中年男子眼里满是讥讽,一吐为快,毫不惧怕傅枭知县的身份。
“你这个嘴,一个快。”女子上前一巴掌糊上胳膊“给我老实待着,别多嘴”这一举动不难看出俩人的关系,男子看着女子脸色闭上了嘴,对于知县的身份终是让人忌惮。
台下的百姓多多少少表面不显,内心大抵也是不屑和嘲讽,邻里之间谁不知傅容,虽说她是个可怜的寡妇,方虎去世只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傅容平日嚣张跋扈惯了,众人也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傅枭成了知县就更不会说什么。
男子这话一出,傅容脸色顿时一白,只觉得一股气四窜,浑身绞疼。
话音刚落,只见傅容挤开人群,趾高气扬的到了男子身边。清脆一声,男子脸上就多出一巴掌印,“你不说我倒忘了,令郎可是三年考取功名未成,你们拜的不必谁勤,怎么一次都没中呢,心不诚。”
“你个……”
“你什么你,闭嘴吧,呵呵。”
男子气急正要上手,被他的妻子拦下,两人推搡中,傅容倒地瘫坐。
她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呦……”
身边的丫鬟上前搀扶,傅容抬眼狠狠地瞪着她,“别碰我。”
她索性躺在地上不在动,显然不肯罢休,一边传来傅枭的催促,“还不快把老夫人带回去!”他平时极少动怒,强壮镇定但是脸色出卖了她。
被搀扶的傅容捂着心口,狠狠的朝人群瞪了一眼。又本能的转头去看傅枭,满脸不悦,没为她说话的缘故埋怨的紧。
傅容走后,傅枭遣散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塌下腰,狼狈的坐在台阶上,耳边还回荡着傅容的叫喊声。
另一边,安禾看了看城门方向,随之铜板掉落在桌面发出清脆声。
“老板,走了。”
“好嘞。”
他一边清理一边看着安禾的背影,“公子,这有位置。”
安禾是进了城门,需要路过县衙,路过街道零星听到有人在议论新让上任的知县。
还有些大抵不过上香,求神之类的话,她摸了摸马,眼底闪过一抹厌烦。
天渐渐变黑,安禾拿出干粮,一边牵着缰绳,一边填饱肚子。
城外种着很多棵槐树,系着红色的布条,风一吹,整片的摇曳,尤其黑夜里特别渗人。她小心的行走,点开火折,准备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憩。
她往深处走,拨开比她腰高的杂草,向里走去。
林子深处渐渐起了雾,一间寺庙藏匿其中,空气中发着腐烂的臭味。安禾捂了捂鼻快步向内走去,庙里供奉着一尊佛像,金漆已经掉的差不多,具体看不出是什么佛,从地上捡起一个烛台,点燃。
整个庙内明亮起来,她又寻到几盏,这庙从外看是荒废已久,但现在不难看出来不久前还有人打扫过,面前的香炉插满了香,安禾抚了抚还有余温,有人离开不久。
她将马栓到庙后的槐树上,清理干净身下,方沉沉地睡着了。
叮铃铃~叮铃铃~
夜幕下的烛火摇曳着,安禾睡的很沉,丝毫醒来的迹象。
起了大风,安禾缩了缩身子,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是自己睡在了风口处。
一阵声音从四面似有似无的传出,铃铛声越来越近,她凝神竖起耳朵。空气中夹杂一股特殊的香气,她握紧剑鞘,迅速吹灭烛火,隐于暗处。
果然,一个少女迎着月光朝着寺庙而来,她穿着苗疆的服装,头戴银饰,身形娇小,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狡黠。
安禾眯起眸子,扫了一眼,藏得更深。
少女笑眼盈盈,手上拿着一株草药,走起路来,脚腕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她拍了拍腰间的竹筒,声音清透具有穿透力,欢快的哼起小调,完全没有察觉有其他的人在。
安禾没有听过这样的歌,指尖微微蜷缩,四个字形容:蛊惑人心,她刚刚失神了一下。
少女没有点火,即便有月光,庙里还是黑的,她却是看得清楚,安禾屏住呼吸。
“切药材,切药材,磨药材,磨药材”少女嘴中念叨着,将竹筒放置一旁,背着身子忙忙碌碌的不知做些什么,就在安禾庆幸时,少女点燃了烛台。
安禾斜靠着佛像,双目紧盯。
少女不知是察觉到什么,迅速放下手上的动作,将竹筒别在腰间,观察着四周。
“没人啊。”
“阿金,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的步伐很快,不动声色地移到佛像后,忽然似笑非笑的窜出。
“没人呀。”
佛像后空无一人,少女的眼神有些许失落,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没想到竹筒的反应更加激烈。
“在哪呢,”少女将庙内翻了干净,连个活物都没看到,白着脸坐回蒲团上,似是想到什么噗嗤笑出了声,“阿金,你可真聪明。”
她猛得抬头,上方依旧空荡荡的一片,“不找了,不找了。”
少女近在咫尺,揉了揉眼睛,安禾目光移向一侧,完整看到少女的脸,却是心下微颤,这女子竟与她在隅中杀的那位一样的穿着,她口中的阿金是谁,这庙内显然就她一人。
少女语气中带着兴奋,“你在这呀,姐姐。”
安禾敛眸,显然惊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你找我作甚。”
少女似乎是怕她跑了,挪向门口将门踢合。
她说话软软的,“这是我的地盘。”
安禾的潜意识告诉她,这女子不简单。“在下赶路途中不知是姑娘的地方本想借宿一晚,既是姑娘的地方,在下即刻离开。”说罢,抬脚就要离开,女子堵着门没有一点让开的动作。
安禾不想招惹麻烦,抬手揉了揉眉尾,几天赶路加上未休息好有些疲惫。
“这是何意?”
她的话音刚落下,便听少女道:“姐姐,你想待这多久都行,只要留下一点东西就好。”
安禾将目光移到她人畜无害的脸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想让我留下什么?”
少女勾了勾唇角,甜甜的回应,“只需要姐姐一点点血,若是每天都放些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