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宁意筱从噩梦中惊醒,她紧紧抱着枕头,恨不得嵌入骨里,眼里闪过恐惧。
她额头布满汗珠,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安禾!!”
她一度认为在这段感情自己是坚定的,梦是内心真实的反馈,自己被众人刁难时无人相助,悉郎践踏她是个舞姬,他们的感情遭到众人的反对,即使她知道是假的也不容置喙。
屋子的烛火被点亮,看到安禾走进,她的恐惧渐渐消散,手挽上了安禾的胳膊,身体还在不停发抖。
“是假的”安禾怕了拍她的背脊,任由她紧紧抱着。
看着如此黏人的宁意筱,安禾似是习惯了。宁意筱将头置于她的肩窝,脸蛋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安禾,我有点怕。”
“怕?”
她想了一下,只是道:“没什么……”
其实安禾能猜出大概,“宁意筱,我只知道未发生的事可以未雨绸缪,路是自己走的,选择重要至极。”
安禾和宁意筱排排躺着,轻轻安抚着她,将其从惊魂未定的梦中拉回,直到沉沉的睡着,她能感觉宁意筱的恐惧。
她悄悄离开,从墙头取下那把尘封的剑。无人之处,手起剑落,无数剑影在地上杂乱交替。
第二日,她同宁意筱坐马车去林家。
初入是小厮引领,正方主座坐着林屹,文弱书生偏又生的尖嘴猴腮不似一旁侧立的长子林琰温文儒雅。
“筱筱姑娘,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虽说商人同青楼小倌身份皆为权势之人瞧不起,但林老爷礼数做尽,放低身份,在安禾看来倒有些新鲜。
“姑娘上座。”
林琰示意丫鬟斟上茶水,随即退下。
“虽说我曾于老爷有恩,但总归是借助林家身份,此次银子不多望老爷收下。”
“筱姑娘客气,如不是姑娘当初救老夫一名,也就没有如今的林家,自是要回报姑娘的,这银子既然姑娘说了,那林家也就收下了。”
林琰接过银子,转身掂了掂被安禾尽入眼中。
一阵寒暄后,两人便聊起几日后成婚之事,细节尽是详细,安禾觉得屋里待着憋闷,在府中转了转,一路上她疑惑府中丫鬟仆人仅有几名时,林琰找了过来。
“姑娘,那边谈完了。筱姑娘找你呢,请随我来”林琰十分客气说道,随后为安禾带路。
屋内,宁意筱起身,面露喜色说着:“林老爷,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林屹压低声音,“小静,送客。”
两人刚踏出房门时,安禾回头瞧了一眼,见父子二人正切切私语,察觉到她后,两人端正身姿,目送离开。
安禾并没有同宁意筱说出自己的疑惑,而是托慕寒笙暗中观察林家父子。
当夜,她去了醉春楼的后堂。其实她曾来过一次,也熟悉大体路径,便孤身前往。
“倚阑阁。”
黑夜中只有这座阁楼灯火不灭,当她踏进阁中,就已经有了暴露身份危机的可能。
底楼是白玉地,楼梯上铺着地毯直通三楼,顶楼三面拴着铃铛,三面观景。顶是琉璃的,一张大理石案边旁坐着一名男子,打着瞌睡。
外面看起来古朴,内里大有乾坤。
安禾用剑鞘敲了下铃铛。
男子猛的惊起,四顾张望,看到安禾后眼睛亮了亮,随后道:“你是何人,敢闯倚阑!”
“自是有事来此,不算闯,外面没人拦着。”
“你……”
一阵声音从顶楼发出,“墨倚,让她上来。”
“是。”墨倚移开位置,一双眼死死盯着她的后背,不动声色地拾起了一旁的剑。
底下已是奢靡,不曾想顶楼竟比皇宫,一袭紫衣谦谦君子风,一手一颗夜明珠。
商九澜看着她手握之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姑娘看着竟有些面熟?”
安禾自是明说,“我来过。”
商九澜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顺势坐下,打开最上层的竹筒“夜闯闵王府,直取小王爷首级,一把执风剑血染王府,姑娘冒着生死之事,何故来此。”
“你当真不知?”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着,“这闵王府重金可是寻你不得,如今你倒出现了,不曾想却是个貌美的姑娘。”
“当初,你们叫我杀人,可没管我的身份如何。”
看得商九澜一副算计的样子,安禾的眼神突然冷冽起来“阁主要暴露我?”
安禾手中长剑欲动,商九澜闪身将轻易将剑柄摁了回去,隔空三指附在她的脉搏上。
他轻笑两声,转身,勾了勾唇:“我这倚阑本就做的杀人的买卖:替人安命,花钱买命,有人杀我,自人保我。”
“虽不知你发什么何事,如今的内力不过从前一半,对我也不过五五开,脾气也该收敛点。”
商九澜示意,声音肃然道:“坐下,谈谈。”
安禾皱眉瞧他,她确实轻敌,小瞧了商九澜,眼神中的漠然置之。
她直言,“为人也为财。”
商九澜一噎,明显吃了一惊,“执风姑娘当真贪心。算算你与倚阑的交易于明日便此结束,此时来,倒是无缝衔接。”
安禾下意识对上她的视线,毫不相让,“阁主觉得如何?”
“不好。”商九澜打开面前的一本书从中拿出一张宣纸,摊在她面前。
纸上画着她遮面的画像,旁边写着活捉此女者黄金千两,寻到尸首者白银万两。
“这闵王府当真有钱,不过我的命一般人杀不得,这倚阑想必也是不在乎的这金银之物,我看阁主气度也是非凡。”
“姑娘倒会揶揄,这意筱姑娘我可是派护卫无时无刻保护,不仅王府、江湖中人也参与其中,有多少想杀她,姑娘不会不知道。”
安禾自责曾冲动用事,为宁意筱惹了如此大的麻烦。
“阁主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商九澜点了点竹筒,随后扔给安禾。
“近日阁中倒是有个棘手的事,你且看接不接。”
商九澜递给他一个竹筒,只见里面有一张金色的绸缎包裹的纸,上面用写着生死的丝带系着。
“生死令?”安禾展开绸布,里面只写着三个地方:如是观。
首阳山,岘山上有一道观,名曰:如是。曾是皇家供内眷祈福之地。地势陡峭,曾重金修筑自下而上石阶,可谓,历经困苦下,方是心诚。多年前,道馆破败,不在兴盛,而是杂草丛生。
商九澜起身,意味深长看了她几秒“此事倒也简单,十日时间,你去寻一人、杀一人,此局便可破。”
“寻何人,杀何人。”
“中都有一女官掌教经史,乃是当今玄文帝宠妃郑氏的姊妹。月前,郑殷是奉旨离宫,不知为何不知踪,半月前查到其人在首阳山如是观。”
商阑之不透露雇主的名字,只是带回郑殷是而不是杀掉,那只能是郑家亦或是龙椅上那位,若是能得其庇护只要不离开中都便无人敢伤她,安禾心想。
商九澜继续说道:“杀的便是这道馆的道士,去尘。”
安禾微微意外道:“此事棘手在何处?”
商阑之对上其眸光,言:“你去了便知。”
安禾略有迟疑,笑道:“既然楼主替我想了两全齐美之策,我便不挑,既生死有命,我就赌自己破局成功。”
安禾将竹筒别在腰间,“这生死令我接了。”
商阑之不知何时在案牍上铺开一张纸,纸上空缺了一段,安禾看了看,随即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谓生死令,签了名字便要自承,若不幸殒命,按倚阑的规定自会替其收尸。
商阑之愉快的笑起来,将其放进一匣中,“那在下,就祝姑娘一路顺风。”
“劳烦阁主,十日内保护好宁意筱的安全,在我回来前她必须毫发无损。”
商阑之轻轻点了点头,得道回应的安禾一步踏出,转头朝商九澜微微颔首,身形消失于倚阑阁中。
墨倚抬头看向二楼,抬高声音“阁主,为何给她?多少人去了都没成功,她就行?”
他的唇角翘着,对安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要看看柔弱脊梁如何四两拨千斤,“墨倚,她追求欲望,不顾危险,或许拼命的人很多,但她同咱们从前见过的人不同,我觉得她仿佛可以颠倒乾坤。”
“她成了,咱们也不落下风,她若死了,那边更好。”
墨倚疑惑的挠了挠耳朵,继续回去睡觉了。